陆清淮深夜未睡,竹良照例在门外守着。主子最近情绪低落,若是旧疾突然发作,他便能立刻冲进去照料。 可殿内安安静静的,主子应是在摹画丹青,思念那位叶姑娘。唯有此时,主子才能暂时忘却那些苦痛折磨,一心一意地沉浸于画中。 今日,主子应该不会吐血了。 竹良的心绪稍加放松,不知不觉间想起了几日前的场景。他托心腹于相府递交名贴,顺利与丞相大人见了一面。 他将主子最近的情况和盘托出。丞相大人得知淮王爱上了陛下的女人,惊颤地几乎说不出话来。 对于丞相的反应,竹良早有预测,不慌不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。 虽然叶菱秋名义上是丞相之女,丞相大人也想借此登上国公之位。可陆景辰,毕竟对他忌惮已深,一有机会,便会想尽办法将这根刺拔除。这国公的位置,就真的不可撼动吗? 相比于刀尖行走,不如扶植自己的亲外甥。到时候,那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。方氏一族,也会蒸蒸日上,重回巅峰。 其实,方文州何尝不想扶持淮王夺权。可淮王自己不思进取,偏安一隅,谁人又能推得动呢? 竹良继续献计。只要淮王与叶菱秋有了私相授受的事实,陆景辰必会大怒,甚至杀掉叶菱秋。淮王为了保护心爱之人,便只有夺权这一条路… 想到此处,竹良的神色愈加晦暗不明,逆风翻盘,扶摇直上的那一刻,他日思夜盼,早已迫不及待。赏梅宴将至,这便是成全主子与叶菱秋的最好时机! 季冬时分的月亮,是个不规则的椭圆形,看起来分外奇异怪诞。而那清冷的月光,却是未曾变过。 宫内与宫外,失意与得意,谁人又能真正看得清呢? 相府之中,万籁俱寂,方凝汐的闺房内,苏梅色的锦被之下,一个女子正穿着寝衣,长发披散,战战兢兢地缩在被褥里,不敢将自己的面貌暴露于人前。 沈芝已经好久,没有睡过这样柔软的床了,可此时,她丝毫不觉舒坦,反而心中忐忑非常。 方凝汐思索了多日,决定夜探兵营,去寻那位左辅校尉,打听叶菱秋的事。而沈芝,只能服从她的勒令,在此假扮方凝汐,掩人耳目。 深夜的兵营,一如既往,鼾声四起。方凝汐穿着婢女衣衫,在霍风的房间外徘徊。 关键时刻,这相府的腰牌还真是管用,门口的士兵完全不敢阻拦,还好心地指引她左辅校尉的住处。 那该死的黑衣人!若我的武功仍在,便可使出轻功翻越外墙,何需暴露身份! 可为何,真到了此处,我却有些害怕…霍风见了我,会是何种反应?冷漠,还是厌恶… 我今日的目的,明明是向他打探叶菱秋的消息,可我却克制不住心底的期待。他低醇的嗓音,深邃的眉眼,总在我的梦中出现… 这么晚了,他应该睡着了吧。若真是如此,我便只进去看他一眼,只一眼就好。 方凝汐轻手轻脚地推开霍风的房门,桌上的烛台并未覆盖蜡油,应是未曾点燃过。漆黑一片中,她摸索着来到了床边,就着晦暗的月光,想要看清霍风的面庞。 还未有进一步的动作,一道凌厉的剑气闪过,方凝汐的衣袖已是被削去了一半,只剩两片布料无所依附地飘着。 “你是何人?为何深夜来此?若不从实招来,砍断的,就不只是衣袖了。” 霍风并未睡着,此人进屋的那一刻,他便已然心有所感,本以为是个摸进兵营的“拂爷”,没想到这厮居然溜到了自己床边… 月光下,他隐约认出这厮是个女子,心头更添憎恶,拔出短剑便斩断了此女的宽袖。 方凝汐吓得魂飞魄散,仿佛断裂的不是衣袖,而是她的手臂… 她双腿一软,瘫坐在地,不顾裙摆脏污,狼狈地向后退去。 “别…别杀我…我…我没有恶意…” 霍风挑了挑眉,并未放下短剑。 “说!来此有何目的!” 见霍风并没有杀她的意思,方凝汐找回了些许胆色,绕过剑尖,从地面上试探着站了起来。 “霍校尉,我不是敌人,而是朋友。说不定,我可以帮你实现心中所愿呢~” 方凝汐摆出了一副甜笑,她今日特意用心打扮了一番,虽然衣着简陋了些,但妆容格外精致,异香袭人。她相信,军营中的男人,都喜欢妖娆妩媚的女子。 “金钱、权力、官位,你想要什么,我都可以给你。” 霍风强忍着混杂的香膏气息,还有这女子故作甜腻的嗓音,面色愈加阴冷。